原作:[日]山本七平『徳川家康』 第二章 从「战国的常识」来看待「人质时代」 【第一节 作为人质反而更安全的时代】 「家康小时候作为人质吃了不少苦。这段经历对他的性格和生活行事方式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虽然这种看法几乎已经成为被广大接受的定说,但事实果真如此吗。少年时期的生活经历对人的一生有巨大的影响,这种理论可以说确实是事实。家康的少年经历的确对他影响很大。但如果不正确理解「人质」和「人质生活」这类词语的定义、而是一味地用现代的价值观去解释这段经历的话,就会造成非常大的误解。 虽然同样被称为「人质」,但战国时期的人质和现代罪犯所绑架的人质性质完全不同。战国时期,对于人质必须给予绝对的保护和优待,确保其生命安全。人质相当于维持「同盟关系」的保证,因此,将其称为「证人」或许更加恰当。至少那个时代的情况是,人们普遍认为「成为人质反而更加安全轻松」,因为当人质并不算是一件苦差事。 之所以会有这种认知是因为,在这样一个部下弑杀主君、兄弟互相残杀的下克上时代,对一位失去父亲的年幼君主来说,比起在没有保护者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被丢弃放逐,成为前述那种「证人」般的人质反而要安全得多。尤其是在家康的场合,他的祖父、父亲都分别被部下杀害,三河陷入没有领主的状态,是今川义元在处理家康臣下们的领土所有权和知行权问题。所谓想要牺牲家康、引起叛乱的中心人物并不存在。此外,家康还在义元面前元服,并于十六岁与义元的妹婿关口亲永之女、即义元的侄女成亲。这便是那位出名的筑山殿,在家康十八岁时生下信康。家康十九岁时,发生了桶狭间之战。 这期间,义元对家康的态度相当于保护者或监护人,因此家康的身份并非现代定义上的「人质」。他的处境和成为大内义隆的人质的毛利元就之子隆元相似,甚至比隆元的处境更加安全。这和失去父亲信秀后信长的处境相比,实在是安定得多。 让我们来比较一下到桶狭间之战前信长和家康两人的境遇。简单来说,信长必须和同族及父亲的旧臣进行生死存亡的斗争,另一方面,家康则在充满公家文化的府中(静冈)受到保护、安稳度日。 天文二十年(1551),十八岁的信长因父亲信秀之死继承了家督之位。虽然斯波氏是尾张的守护,实权则被掌握在织田家手中。织田一族控制了尾张大部分地区,但实际上这些势力几乎全部都是信长之敌。 信长家是织田家的末流,只不过是作为守护代之一、支配尾张下四郡的织田大和守家(清洲织田氏)中三奉行之一,但其父信秀的实力却压过一族中其他人。因此,织田宗家和一族内其他认为家格在信秀之上的人自然对此看不顺眼。他们想趁信秀之死夺回势力,而对手不过是一位十八岁的「大傻子」。 信长巧妙地对应了这一棘手的情况。他确实有着能够看清世事核心的天才能力。就像他看清了只需在桶狭间打倒义元一人便能拯救局势一样,这一次,信长的目标是清洲城的宗家织田彦五郎。虽然彦五郎是城主,但他只是守护代,名义上地位在其之上的还有守护斯波义统。尽管信长曾私下和义统连络,想要联手对付彦五郎,却因事情暴露,义统被彦五郎所杀,其子义银则逃至投靠信长。信长将他安置在那古野(名古屋),给他二百人扶持,举着受守护之命的名号举兵攻向清洲。虽然当时是个下克上的时代,但名门守护的名声还是有一定的威望。彦五郎走投无路、向信长的叔父信光寻求援助,却被信光背叛。信光和信长共谋,占领清洲城并杀了彦五郎。从此,信长从那古野移居清洲,凭借实力夺得了织田宗家的地位。此时信长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