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日]东乡隆《戦国武将の合戦心得》 第二章 合战 【三献之仪】 「不出所料,黎明时分便收到佐久间大学和织田玄蕃传来的急报,今川军开始进攻早鹫津山和丸根山。听罢,信长跳起了敦盛之舞。“人生在世五十年,尚不及下天一日,但似梦幻皆渺茫。得享此浮生一世,岂有长生不灭者。……”然后命人吹响法螺贝,拿来铠甲等武具,一边站着吃饭一边穿戴好铠甲后出阵。」 以上是《信长公记》中对信长桶狭间出阵的著名描写。 著者太田牛一虽将这前半段的高潮寥寥数笔带过,这其中最需注目的是“站着吃饭”一举。 通常的出阵式,大将一定是按照礼仪庄重地端坐于马扎上,安心等待侍从将马牵来。站着吃饭之举本身是葬礼时才做的行为,与一膳饭(供奉给死者的饭)和将筷子直插碗中的行为一同被认为是非常不吉利的举动。 但这样的行为也并非仅此一例。上杉谦信亦屡次在出击之时站着吃饭。甚有「越后名物站食」的说法,将其视为勇壮之举。 有一说法称谦信吃的时候将热水倒入盛有屯食(饭团)的碗中配着吃。在其他史料中亦有信长在桶狭间出阵之际啜饮三碗汤泡饭的记载。将热水倒入饭碗中进食的吃法在当时作为紧急情况下的解决办法甚是流行。 另外,在小濑甫庵所著《信长记》中则有与此不同的记述,出阵这一部分被冷淡地表现为“一种(菜肴)一瓶(酒)”、用军杯祝酒的简单酒宴。 如此看来,信长在出击之前,除了泡饭外亦喝了酒以求好运。酒精除了使人气势高涨外,亦有在雨中和冬季保持体温的功效。在古神道中,酒更被认为拥有灵力之物,人若喝酒便能使神凭依于体中。即使是信长,在这样生死攸关的合战之际,亦无法完全保持对这种古老咒术的不信吧。 在正式的出阵式中,大将以三种菜肴和三献之杯煮酒。不用说,这便是预祝胜利的战前仪式。被认为是吉利数字的奇数三、五、七,除了出阵式之外在合战的战场上亦经常出现。 三种菜肴一般是鲍鱼、栗子和昆布,含有“杀敌”(敵を討ち=打ち鮑)、“胜利”(勝ちkachi=搗栗kachiguri)和“喜悦”(喜ぶyorokobu=よろ昆布yorokonbu)的祝语,打ち鮑即用火炭熨斗把削平的鲍鱼拉长再晒干的干鲍,又称熨斗鲍。 这三种菜肴分别盛在素烧陶皿中,通常是栗子七个、昆布五片(三片的话则有身体被砍伤的忌讳,三可读作mi,与身が切れる中身的读音相同)和熨斗鲍五枚,在特别场合也有栗子五个、昆布和鲍鱼各三分的情况。 进食的方法亦有讲究: ①大将坐于席中,用左手取鲍鱼。被熨斗烫平的鲍鱼为三角形的板状。先咬较宽的一端,然后换方向从窄小的一端向较宽的一段啃咬。对啃咬的方式规定,大将必须。从窄端向宽段咬有“前途光明”的隐喻。 ②之后从三枚叠在一起的酒盃中取位于最上面的一枚,以此饮第一次酒。 ③负责斟酒的人被称为长柄所役。向大将的盃中斟完酒后,向左转身退回至提所役的身侧,将长柄重新添满酒。 ④喝完第一盃酒后,大将便伸手取胜栗。栗子的皮虽皆以被剥去,只需吃一个即可。 ⑤长柄所役往第二枚酒盃内斟第二次酒,斟毕后为添酒再次退回。 ⑥大将手取昆布,左右两端撕成丝吃,中间部分用咬。 ⑦长柄所役上前,往第三枚最大的酒盃中斟酒。 ⑧大将用三口将最后一盃酒喝干。 ⑨仪式到此为止,但也有大将在三献之仪结束后让众人高呼胜利的情况。 此外,在《随兵之次第之事》一文献中记载,大将可做出已吃过三种菜肴、喝过两献酒的样子,将肴皿置于食案上,直接从第三献酒开始喝即可。 大将无疑是这这仪式中的主角,但负责斟酒的长柄所役也是非常重要的影之主角。《出阵次第》中,记载得最多的便是长柄所役的注意事项。 ①斟酒人身穿具足,头戴乌帽子。也有人穿童水干。 ②右手握住长柄的前端,左手持柄辅助。 ③斟酒必须从头到尾都由一人完成,不得协助替换。酒也不得让大将之外的人代喝。 ④面对坐在马扎上的大将,长柄所役采取相扑的蹲踞姿势。 电影中常出现右膝着地注酒的姿势,这是错误的。错误的还有偶尔能看见的大将在酒宴结束后即将出阵时、将陶器在地上敲裂的场景。若非全员已注定将战死的情况,武士是不会做出此等举动的。演出者们估计是将幕末黑帮的纠纷与战国武将的出阵式混淆了吧。 长柄所役将长柄向大将的盃倾斜的动作更为复杂。斟第一盃酒时,是「鼠尾、鼠尾、马尾般三注」,斟第二盃酒时则如鼠尾版斟一次后,绕至大将左侧,再「鼠尾、马尾般二注」,到第三盃则和最初一样「鼠尾、鼠尾、马尾般三注」,共计就此注酒。“鼠尾”意为倒下的水流细如老鼠的尾巴,“马尾”则是粗如马尾般大胆倒入。 祝酒仪式结束后,大将就走向室外。在室内的时候为提防打物及弓箭等碰着柱子或家具而尽量采取小心缓慢的动作。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将里外分隔的侧门。人称那里时有恶鬼潜伏,欲袭击家主。 因此,人们便将菜刀作为护符放在侧门处。菜刀尖端朝着大将的左侧,刀刃朝外。大将从左脚先起跨过菜刀后,负责看家的仆从便将其拿走。此举也有为驱散主人不在期间家中邪气的目的。 出了侧门后尚不能掉以轻心。须得将手中的弓朝东面或南面拉开并放手空射一次。这“一击”(一打ちhitouchi)与“在战场上杀敌”(人hitoを討つutsu)谐音,亦是吉利话,以求好运。 接下来,大将便要上马了。此时发生的事也被会视为战事结果的兆头。 当大将的马被从马厩中牵出时,在尚无人乘坐的情况下,若马大声嘶鸣则是吉兆。相反,若马在大将踏上马镫后才嘶叫便为凶兆。此时大将要么下马,要么就仍坐在鞍上,将弓夹于腋下,把马的肚带重新系好。日本的马鞍与西洋马鞍不同,为了使人坐在马上时也能调整肚带,结扣是附在马鞍上的,因此大将能够做到在马上调整肚带这样高难度的事。 当战国之世临近终结时,有军师声称马嘶鸣的场所和发抖的位置也与吉凶有关。正常情况下马头朝南,若因上马的地方的原因、无法使马首向南时,仆从便牵着马嘴使马低下头,让大将在此期间尽快上马。 既已采用如此神经质的方法完成上马,若仍旧发生大将落马的情况,则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为了使凶事变为吉事,不得不再重新做一次出阵式。《骏河实记》记载,永禄三年(1560年)五月十九日,率领骏河、远江、三河三国之兵欲朝尾张进军的今川义元在即将出馆时落马,便改乘朱涂的八人大轿出阵, 此外还有大将在落马后展开军扇、举起军配、重示吉兆的例子。军书上记载,画在军扇上的「摩利支天(胜利女神) 四州之星」有祛除晦星、化凶为吉的能力。 还有一些比较奇怪的军书称落马一事本身也有分吉凶。《军中故实》称论,若开始行军一段时间后,大将「从右侧落马为吉、往左侧摔落则为不吉之兆」。如此一来,出阵实在是过于繁杂,大将不也无法安心稳坐于马鞍上了么?